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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行用功的六个下手处

作者:望焉

出自:《大慧宗杲禅法心要——宗杲禅师书信集校注》

来源:网络论坛

 

  修行的下手处可以是多种多样的,但是,有一些原则却是共通的。不管是修禅、修净还是修密,若想修行顺利,少一些障碍,就必须遵循这些原则。

  纵观宗杲禅师的整个书信集,我们可以从中概括出如下六个用功原则——

  1、在念头上用功夫

  佛教讲,善恶皆从心起。无论是修什么法门,最后都必须落实到现前一念心性上来。因此,观心始终是第一位的。离开了观心,一切修行都是没有根的,不究竟的。

  由于心无形无相,不可取不可舍,因此,所谓的观心,实际上就是要求在日常生活中,时时刻刻,在在处处,照顾好当下的念头。宗门中把它比之为“牧牛”。

  【既学此道,十二时中,遇物应缘处,不得令恶念相续。或照顾不着,起一恶念,当急着精彩,拽转头来。若一向随他去,相续不断,非独障道,亦谓之无智慧人。昔沩山问懒安:“汝十二时中,当何所务?”安云:“牧牛。”山云:“汝作么生牧?”安云:“一回入草去,蓦鼻拽将回。”山云:“子真牧牛也!”学道人制恶念,当如懒安之牧牛,则久久自纯熟矣。】(《示清净居士(李提举献臣)》)

  “牧牛”之关键有二:一是觉,二是断相续心。断相续心并不是通过压制念头来断——事实上也压不住,宗门中把这种落在二边的对治性的用功夫方法,比作“以石压草”,终究是劳而无功的。正确的用功方法是,面对每一个念头,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,只需看住它就行了,不必起心对治。只要觉悟了,恶念自然不得相续。先圣云:“瞥起是病,不续是药。不怕念起,唯恐觉迟。”

  “觉”和“断相续心”的过程,实际上也就是佛祖所言“刳其正性,除其助因,违其现业”。这十二个字可以说是我们在念头上做功夫的无上秘诀。

  【日用之间,当依释迦老子所言:“刳其正性,除其助因,违其现业。”此乃了事汉无方便中真方便,无修证中真修证,无取舍中真取舍也。古德云:“皮肤脱落尽,唯一真实在。”又如栴檀,繁柯脱落尽,唯真栴檀在。斯违现业、除助因、刳正性之极致也。公试思之。】(《答李参政(汉老)》)

  所谓刳其正性,意思是说,面对每一个念头,要从自性上起观,也就是说,要借助空观、平等观,从根本上来参破念头。

  关于如何在念头上“刳其正性”,宗杲禅师讲得非常清楚——

  【善恶皆从自心起。且道:离却举足动步、思量分别外,唤甚么作自心?自心却从甚么处起?若识得自心起处,无边业障,一时清净;种种殊胜,不求而自至矣。生从何处来?死向何处去?知得来去处,方名学佛人。知生死底是阿谁?受生死底复是阿谁?不知来去处底又是阿谁?忽然知得来去处底又是阿谁?看此话,眼眨眨地理会不得,肚里七上八下,方寸中如顿却一团火相似底,又是阿谁?若要识,但向理会不得处识取。若便识得,方知生死决定不相干涉。学道人,逐日但将检点他人底工夫,常自检点,道业无有不办。或喜或怒,或静或闹,皆是检点时节。】(《示清净居士(李提举献臣)》)

  宗杲禅师的这段开示,非常精到,具有可操作性,堪当我们在念头上做功夫的绝佳指南。

  2、在日用逆顺境界中用功夫

  修道人刚入门的时候,因为信心不坚固,道力未充,念头上很容易走失,这时找一个相对清净的地方用功,是完全可以理解的,也是必要的。但是,这只是暂时的方便。

  前面提到过,道无处不在,无时不在,无论我们身处何种境地,它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们。“日用治生产业与道皆不相违背”。如果说我们修行了很久,可是,在日常生活中临到逆顺境界现前的时候,一点也不得受用,那如同我们根本就没有修行一样。因此,在日常生活中修行,借日常生活这个道场,对治我们的我法二执习气,培养我们的定力和觉照力,永远是修行的根本和正宗。我们不要人为地将佛法与世法对立起来。

  宗杲禅师讲——

  【昼三夜三,孜孜矻矻,茶里饭里,喜时怒时,净处秽处,妻儿聚头处,与宾客相酬酢处,办公家职事处,了私门婚嫁处,都是第一等做工夫、提撕举觉底时节。昔李文和都尉,在富贵丛中参得禅,大彻大悟。杨文公参得禅时,身居翰苑。张无尽参得禅时,作江西转运使。只这三大老,便是个不坏世间相而谈实相底样子也。又何曾须要去妻孥,休官罢职,咬菜根,苦形劣志,避喧求静,然后入枯禅鬼窟里作妄想,方得悟道来?不见庞居士有言:“但自无心于万物,何妨万物常围遶。铁牛不怕师子吼,恰似木人见花鸟。木人本体自无情,花鸟逢人亦不惊。心境如如只这是,何虑菩提道不成。”】(《示徐提刑(敦济)》)

  隐修只是一种暂时的方便,决不是修行的全部,也不是修行的根本。古来凡是在修行上有大成就者,都少不了要在尘世中历境练心。禅宗虽然讲见性成佛,但并不是说一悟就万事大吉了,还有无始以来的客尘烦恼习气需要扫荡,还需要进一步在红尘烈焰中锻炼。严格说来,见性才是真正修行的开始。《楞严经》中所谓“理须顿悟,乘悟并销,事须渐修,因次第尽”,就是这个意思。

  在日常逆顺境界中做功夫,要注意三个方面——

  一是要修随缘行,不要向外驰求,不要苛求环境,要把一切顺逆境界当作是佛菩萨对我们的加持和勘验,一切都得从心性上入手。修行人当他把功夫落实在念头上的时候,一切时、一切处莫不是做功夫的好时节,环境的逆顺、染净、好恶,对他来说也就无所谓了。凡是对修行环境提出过高要求的人,那必定是念头上的功夫还没有得力。一旦得力了,他就会遇事反求诸己。环境因心而现,亦随心而转;与其要求环境,还不如改变自己的心念来得更直接、更彻底。

  【平昔学道,只要于逆顺界中受用;逆顺现前而生苦恼,大似平昔不曾向个中用心。祖师曰:“境缘无好丑,好丑起于心。心若不强名,妄情从何起。妄情既不起,真心任遍知。”请于逆顺境中,常作是观,则久久自不生苦恼。苦恼既不生,则可以驱魔王作护法善神矣。】(《答荣侍郎(茂实)》)

  二是要不断检点自己的过失,未生恶令不生,已生恶令不续;未生善令生起,已生善令增长。静坐常思己过,闲谈莫论人非。六祖讲:“改过能生智慧,护短心内非贤。”可见,知过改过是日常做功夫的第一要务。

  三是要时时提起自己的正功夫。所谓正功夫与助行相对,即主要的用功方便,如,参话头的人不断地提起话头,念佛的人不断地提起佛号。通过提起正功夫,令妄想心不得相续。正提功夫的时候,不得起对治心。若起心要以正功夫来消除妄念,即落入二边。心无二用,只管提起正念,莫管他妄念如何,妄念自然而然就消失了。

  【行住坐卧,造次颠沛,不可忘了妙净明心之义。妄念起时,不必用力排遣,只举——僧问赵州:“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”州云:“无。”举来举去,和这举话底亦不见有,只这知不见有底亦不见有,然后此语亦无所受,蓦地于无所受处,不觉失声大笑,一巡时便是归家稳坐处也。】(《示妙净居士(赵观使师重)》)

  3、无分别心用功夫

  在没有见道之前,修行人很容易落入二边之中,经常在染与净、善与恶、有与无、凡与圣、生灭与不生不灭、生死与涅槃、烦恼与菩提等二边法中,取一舍一,极力想抓住其中自己认为好的一面,排斥或压制自己认为不好的一面,弄得心里像个战场似的,片刻不得宁静,时间一久,身心憔悴,道心退失。

  佛法是不二之法,不立一法,亦不舍一法。修行人要想省力,用功的时候,必须远离分别取舍,用无分别心用功。所谓无分别心,并不是说如无情之物顽然无知,而是无住生心,也就是“善能分别诸法相,于第一义而不动”。无心实际上是一种平等无分别之空观智,远离二边,即不住静不住动而不妨静动,不住垢不住净而不妨垢净,不住空不住有而不妨空有。

  【佛言:“若有欲知佛境界,当净其意如虚空。远离妄想及诸取,令心所向皆无碍。”决有此志,学无上菩提,常令方寸虚豁豁地,不着言说,不堕空寂、无言无说,两头俱勿依怙,善恶二事无取无舍。日用二六时中,将思量计较之心坐断,不于空寂处住着……。不见释迦老子有言:“不取众生所言说,一切有为虚妄事。虽复不依言语道,亦复不着无言说。”】(《示成机宜(季恭)》)

  这里所说的“将思量计较之心坐断”,就是要我们以无分别心做功夫。无分别心用功,除了不要在善恶、有无、染净等二边处取舍之外,同时还意味着,对待妄念不要起对治心。说对治只是一种方便,非实有之定法。祖师云:“至道无难,唯嫌拣择。但莫憎爱,洞然明白。”又云:“止动归止,止更弥动。唯滞两边,宁知一种。一种不通,两处失功。遣有没有,从空背空。”这很清楚地说明,有心对治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。修行人执著于有心对治,恐怕很难得力。

  当然,不对治并不意味着混沌无知,随妄念漂流,而是说要借助话头(或佛号),将念头轻轻一转,妄念自然顿断,不复相续;正提起话头(或佛号)时,心中并没有想到要排斥或压制妄念。关于这一点,宗杲禅师讲得很详细——

  【若一向忘怀、管带,生死心不破,阴魔得其便,未免把虚空隔截作两处,处静时受无量乐,处闹时受无量苦。要得苦乐均平,但莫起心管带,将心忘怀,十二时中,放教荡荡地。忽尔旧习瞥起,亦不着用心按捺,只就瞥起处,看个话头——“狗子还有佛性也无?无”——正恁么时,如红炉上一点雪相似。眼办手亲者,一逴逴得,方知懒融道,“恰恰用心时,恰恰无心用。曲谈名相劳,直说无繁重。无心恰恰用,常用恰恰无。今说无心处,不与有心殊”,不是诳人语。】(《答刘通判(彦冲)》)

  这里所说的忘怀、管带,本指用功过程中,经常使用的两种方便,一是有为觉照,二是放下任运。管带,亦作管待,照顾,照看,保任,偏重于作意对治。忘怀,即无心用功,放下任运,自然而然,不须著意。这两种方便,都不是定法,不能过度;若过度,即落入禅病。管带过度,即落入急躁。忘怀过度即落入失念。宗杲禅师认为,若真实地以无分别心用功,不用管带而自然管带,不用忘怀而自然忘怀,忘怀、管带尽在其中矣。

  在这里,特别指出的是,有不少人在读《楞严经》的时候,因为带着二边见,往往读到“七处征心”处便打住了,而对后面经文中的微言大义盲无所见。其结果就是,在用功的过程中,努力想在生灭心之外找一个不生不灭的心,想在见闻觉知之外找一个常住真心,甚至错认“前念已灭、后念未生之当下的这个空档”是学人的本来面目。殊不知这个正是六祖所诃斥的“著空”之病,与自性有什么交涉!如此见解,正是佛陀所说的“不知方便者”,亦谓之“痴人面前不得说梦”。

  【佛谓富楼那曰:“汝以色空相倾相夺于如来藏,而如来藏随为色空,周遍法界。我以妙明不灭不生合如来藏,而如来藏唯妙觉明,圆照法界。”如来藏即此心此性也,而佛权指色空相倾相夺为非,以妙明不灭不生为是。此两段是药语,治迷悟二病,非佛定意也,为破执迷悟、心性向背为实法者之言耳。】(《示妙道禅人》)

  宗杲禅师的这段文字,我们不妨拿来作为“看经眼”使用,亦可作为上述边见的解毒剂。

  4、离心意识用功夫

  心意识以分别、执着为义。分别,即分别二边,远离中道;执着,即执着我法,昧于空性。众生无始以来一直与心意识打交道。殊不知心意识乃生死之根本。修行人不断心意识,则无由解脱。唯识宗讲“转识成智”,也是教人远离心意识。

  宗杲禅师讲——

  【学世间法,全仗口议心思。学出世间法,用口议心思则远矣。佛不云乎,“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。”永嘉云:“损法财,灭功德,莫不由兹心意识。”盖心意识乃思量分别之窟宅也。决欲荷担此段大事因缘,请猛着精彩,把这个来为先锋、去为殿后底生死魔根一刀斫断,便是彻头时节。正当恁么时,方用得口议心思着。何以故?第八识既除,则生死魔无处栖泊。生死魔无栖泊处,则思量分别底浑是般若妙智,更无毫发许为我作障。所以道,“观法先后,以智分别。是非审定,不违法印。”得到这个田地了,尽作聪明,尽说道理,皆是大寂灭,大究竟,大解脱境界,更非他物。故盘山云“全心即佛,全佛即人”是也。未得如是,直须行住坐卧,勿令心意识得其便,久久纯熟,自然不着用力排遣矣。思之!】(《示廓然居士(谢机宜)》)

  士大夫有一个共同的特征,就是聪明灵利,知识渊博,善于思维。从世间法来说,这也许是一件好事,但是,就解脱道而言,它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障碍,反不如三家村里的愚夫愚妇来得快。原因是,知识分子思维心太强,疑心重,喜欢玩弄语言名相,不肯真实地做功夫。殊不知佛法不可思议,唯证方知,说的想的终是虚妄,与实际理地一点都没有关系。而村夫村妇却无许多恶知恶见作障碍,一旦信入,不会沉溺于文字思维中,只知道直心做下去,所以进步快。

  【聪明利智之士,往往多于脚根下蹉过此事。盖聪明利智者,理路通,才闻人举着个中事,便将心意识领览了,及乎根着实头处,黑漫漫地不知下落,却将平昔心意识学得底引证,要口头说得到,心里思量计较得底,强差排,要教分晓。殊不知,家亲作祟,决定不从外来。……心意识之障道,甚于毒蛇猛虎。何以故?毒蛇猛虎尚可回避,聪明利智之士,以心意识为窟宅,行住坐卧未尝顷刻不与之相酬酢,日久月深,不知不觉与之打作一块。亦不是要作一块,为无始时来,行得这一路子熟,虽乍识得破,欲相远离亦不可得。故曰:“毒蛇猛虎尚可回避,而心意识真是无尔回避处。”】(《示罗知县(孟弼)》)

  宗门中把心意识之障道比作“家亲作祟”,或者是“认贼作子”,意谓此障碍隐密难知,难于破除,容易被它暗算。若不真下决心,很难出它毒手。所以,真修行人要敢于当“钝汉”,将心意识领解得的全部放下,以无所得心,拿着“钝锄头”,老实地“做钝工夫”。若求速效,想有所得,或者夸我聪明、我能干,十个有五双必落入心意识的魔网中。因此,宗杲禅师经常鼓励他的弟子,将一切文字知见放在一边,向“意识不行、思想不到、绝分别、灭理路处”用功夫,“觉得迷闷,没滋味,如咬铁橛相似时”,不得放手,正好着力,并要认识到这个正是得好消息、成佛作祖的时节。

  【不识左右别后,日用如何做工夫。若是曾于理性上得滋味,经教中得滋味,祖师言句上得滋味,眼见耳闻处得滋味,举足动步处得滋味,心思意想处得滋味,都不济事。若要直下休歇,应是从前得滋味处,都莫管他,却去没捞摸处、没滋味处,试着意看。若着意不得,捞摸不得,转觉得没杷柄捉把,理路、义路、心意识都不行,如土木瓦石相似时,莫怕落空,此是当人放身命处。不可忽!不可忽!聪明灵利人多被聪明所障,以故道眼不开,触途成滞。众生无始时来,为心意识所使,流浪生死,不得自在。果欲出生死、作快活汉,须是一刀两段,绝却心意识路头,方有少分相应。】(《答王教授(大受)》)

  读到这里,也许有人会说,佛教不是强调闻思修吗?离心意识,这是禅宗的修法,其它法门不妨分别思维。实际上,不单是禅宗这样要求,其它宗派无不如此。在这里,我们要注意三点:

  首先,离心意识用功与闻思修是两个概念。在修行过程中,闻思是我们提升智慧的一个主要途径。闻思不是落脚点,修证才是落脚点。闻思只是文字般若。文字般若虽然为观照般若作前行的理论准备,但是不能代替观照般若,更不能代替实相般若。

  其次,祖师劝人看经看教,或者劝人离心意识用功,都是方便之药语,不得作实有之定法来理会。对于知见重的人要劝他放下知见。对于知见不重、不明修行理路的人,不妨劝他适当看看经教,读读祖师语录。

  第三,正用功时,必定是定慧等持。离心意识就是定慧等持。正参话头时,正念佛时,正持咒时,正数息时,正观心时,必须远离分别执着,远离语言名相,也就是说,要用智,而不能用识。《瑜伽师地论》中讲,“分别是识,无分别是智”。如果用分别执着心来做功夫,那不是出离生死,而是在顺生死流转。

  5、生处转熟、熟处转生

  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即便是见性了,并不是说一悟百了,还有一个悟后起修、悟后保任的过程。对普通根器的人来说,无论是悟前还是悟后,都少不了“生处转熟、熟处转生”的过程。

  何谓生处?何谓熟处?

  宗杲禅师解释道——

  【是人知得世间有为虚妄不实底道理,及至对境遇缘,蓦地撞在面前,不随他去,则被伊穿却鼻孔定也。盖无始时来,熟处太熟,生处太生,虽暂识得破,终是道力不能胜他业力。且那个是业力?熟处是。那个是道力?生处是。然道力、业力,本无定度,但看日用现行处,只有一个昧与不昧耳。昧却道力,则被业力胜却,业力胜则触途成滞,触途成滞则处处染着,处处染着则以苦为乐。……然两处皆归虚妄。若舍业力而执着道力,则我说是人不会诸佛方便、随宜说法。何以故?不见释迦老子曰:“若取法相,即着我人众生寿者。若取非法相,即着我人众生寿者。是故不应取法,不应取非法。”前所云道力、业力本无定度是也。若是有智慧丈夫儿,借道力为器仗,攘除业力。业力既除,道亦虚妄。】(《示吕机宜(舜元)》)

  理上虽然悟了,但是事上未必能作得主。这当中还有一个“道力”和“业力”谁占上风的问题。所谓道力,就是正念,即自觉自主的般若观照能力;因为无始以来,我们被无明所障,陷在分别执着之中,很少用般若智慧,所以很生疏,故谓之生处。所谓业力就是无明,即思维分别执着;因为无始以来,我们一直以它为窟宅,天天与它打交道,所以很熟悉,故谓之熟处。然业力和道力并不是两个对立的实有,实际上不过是现前一念心性的迷悟两种状态而已。迷时,谓之被业力胜;悟时谓之被道力胜。业力和道力的转化只在一念之间。虽然如是,欲得道力作主,不被业力转,也尚须假以时日,做增长道力、淡化业力的功夫。这就是生处转熟、熟处转生。

  修习任何法门,都少不了“生处转熟、熟处转生”这样一个过程。净土宗讲功夫成片,由“散心”,到“事一心”,再进到“理一心”,这就是一个生处转熟、熟处转生的过程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修行不过是要逆生死之流而上,逆无明习气之流而上,逆分别执着思维计度之习气而上。

  【众生界中事,不着学,无始时来习得熟,路头亦熟,自然取之,左右逢其原,须着拨置。出世间学,般若心无始时来背违,乍闻知识说着,自然理会不得,须着立决定志,与之作头抵,决不两立。此处若入得深,彼处不着排遣,诸魔外道,自然窜伏矣。生处放教熟,熟处放教生,政(正)为此也。日用做工夫处,捉着杷柄,渐觉省力时,便是得力处也。】(《答曾侍郎(天游)》)

  在这里,说个“逆”字,说个“厮抵”,犹不免立了一个能逆和所逆,落在二边之中,实则都是假名,并非有两个实体。逆而无逆心,无逆而逆,依旧只是个“迷悟”二字。

  既然修行是一个漫长的生处转熟、熟处转生的过程,不是一蹴而就的,因此,修道人必须发长远心,要甘心当一个“钝榜状元”,老老实实地做“钝功夫”,心里一定要平常,不得存丝毫奇妙想和有所得心,但二六时中,向念头上觑捕,向脚根下着力,切忌求速求快、投机取巧。

  【既办此心,第一不要急。急则转迟矣。又不得缓,缓则怠堕矣。如调琴之法,紧缓要得中,方成曲调。但向日用应缘处,时时觑捕:我这个能与人决断是非曲直底,承谁恩力?毕竟从甚么处流出?觑捕来,觑捕去,平昔生处路头自熟;生处既熟,则熟处却生矣。】(《答荣侍郎(茂实)》)

  6、得力处省力,省力处得力

  修行人都很关心自己的功夫是不是上路了、是不是得力了。只不过是,有许多人在这个问题上错下定盘星而已。邪见之上者,多追求神通感应,以奇特为功夫上路和得力之表现。宗杲禅师认为,判断修行的路途是不是走对了、功夫是不是得力了,有一个标准可供参考,那就是“得力处省力,省力处得力”;而且,这个得力和省力,完全是个人的事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他人是无法知晓的,除非是亲证亲悟者,一见便心知肚明。

  【要得不被生死缚,但常教方寸虚豁豁地,只以不知生来、不知死去底心,时时向应缘处提撕。提撕得熟,久久自然荡荡地也。觉得日用处省力时,便是学此道得力处也。得力处省无限力,省力处却得无限力。这些道理,说与人不得,呈似人不得。省力与得力处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妙喜一生只以省力处指示人,不教人做谜子抟量,亦只如此修行,此外别无造妖捏怪。我得力处,他人不知;我省力处,他人亦不知;生死心绝,他人亦不知;生死心未忘,他人亦不知。只将这个法门,布施一切人,别无玄妙奇特可以传授。】(《示妙明居士(李知省伯和)》)

  有不少人都误认为:修行人吃苦越多,进步也就越大,受用也就越多;而一个人既想省力,又想得力,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。由于大多数人对“得力处省力,省力处得力”这一点信不及,所以,不免向外驰求,专向费力处用功夫。

  对此,宗杲禅师曾感慨道——

  【妙喜寻常为个中人说,才觉日用应缘处省力时,便是当人得力处。得力处省无限力,省力处得无限力。往往见说得多了,却似泗州人见大圣。殊不知,妙喜恁么说,正是平昔行履处,恐有信不及者,不免再四提撕举觉,拖泥带水,盖“曾为浪子偏怜客”尔!】(《示东峰居士(陈通判次仲)》)

  修行人之所以不肯向省力处用功夫,除了对前面讲到的“无分别心用功夫”、“离心意识用功夫”这两点信不及之外,还有一个,就是不自觉地把“精进”与“吃苦费力”简单地等同起来。实际上,吃苦费力并不等于精进,并不等于修行上路,也未必能带来身心上的受用。作为六度之一的精进,必须以般若为眼目,离开了般若,很有可能变成了邪精进,而不是正精进。

  有很多大修行者,在他人看来,好象是很苦,可是他们的内心却充满了法喜。如果说,他们的内心没有法喜,或者说一直处于取一舍一的对立斗争状态,很难想象,他们的修行能够持久。支撑修行人能够承受来自外在环境的种种苦恼、并将他们的修行持续下去的,必定是他们真实地感受到了修行所带来的自在和喜悦。

  很多人在初入门的时候,因为心住二边,好净恶染,弃有著空,人为地将自己的心变成了一个善恶、真妄、正邪、凡圣等二边观念相互交锋的战场,妄想用一边排斥或者压制另一边,以为只要将敌对的一方彻底地压下去了,修行就成功了。殊不知,善恶、真妄、正邪、凡圣等二边观念,如影随形,相互依存;企图取一舍一,只能是如石压草,终究还会冒出来的。这样做功夫,当然心里会觉得非常焦虑和吃力,身体也会变得非常僵硬而紧张。

  相反,如果真是以无分别心用功、离心意识参究,真是立足于不二之中观见,修行必定是省力的。因为他既不必刻意要守一个什么东西,也不必刻意要舍一个什么东西,他彻底地远离了斗争,他只须“如明镜当台,胡来胡现,汉来汉现”就够了。

  明白了得力与省力的关系,我们就可以经常以此来检讨自己的功夫:当我们在做功夫的过程中,感觉到特别费力的时候,感觉到心烦意躁的时候,感觉到身体非常僵硬的时候,很有可能是我们的见地不透,落在二边当中,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心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分别取舍。

  在这里,我们还要注意避免因为过分强调省力而落入失念的状态,或者坐在枯寂之中,或者落在无事甲里。省力的同时还必须得力,得力的同时还必须省力,二者不可偏废。

  宗杲禅师讲——

  【既以生死事在念,则心术已正。心术既正,则日用应缘时,不着用力排遣。既不着排遣,则无邪非。无邪非则正念独脱。正念独脱则理随事变。理随事变,则事得理融。事得理融,则省力。才觉省力时,便是学此道得力处也。得力处省无限力,省力处得无限力。得如此时,心意识不须按捺,自然怗怗地矣。虽然如是,切忌堕在无言无说处。此病不除,与心意识未宁时无异。所以释迦云:“不取众生所言说,一切有为虚妄事。虽复不依言语道,亦复不着无言说。”才住在无言说处,则被默照邪禅幻惑矣。前所云“毒蛇猛虎,尚可回避,心意识难防”,便是这个道理也。】(《示罗知县(孟弼)》)

  (全文完)

上传日期:2011.05.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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