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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佛顶首楞严经》【唐】 天竺沙门般剌密帝 译 白话译注:赖永海 杨维中
卷一
这部经是我亲自听佛讲的。 有一天,佛住在舍卫城的祇园精舍,随侍他的有一千二百五十位弟子。这些弟子们都是断尽一切烦恼的大阿罗汉。他们善于护持佛法,并能随机度化众生。个个威仪整肃,智慧深湛,善于承继佛之遗愿,传扬佛法。他们个个戒行清净,堪为三界众生之师范。他们善于以各种应化之身,度生济世,利益未来。舍利弗、摩诃目犍连、摩诃拘絺罗、富楼那弥多罗尼子、须菩提、优波尼沙陀等,就是他们中最受推崇的代表人物。此外,还有许多小乘众及初发心的学人其时也来到佛的住所。 当时,适值结夏安居期满之日,又是一年一度的盛会,比丘有过,可当众忏悔,并接受大众的问难;十方菩萨,也前来向佛谘决疑问,探讨佛法之深义奥旨,聆听佛陀的教诲。其时佛陀安祥趺坐,为与会的诸大众开示深奥的佛法,大家同沾法益,得未曾有。佛说法的声音像迦陵鸟的鸣叫声一样柔和美妙,遍满十方,无数的菩萨都闻声前来参加法会,其中,最著名的当推文殊师利菩萨。 那天正好是波斯匿王之父逝世纪念日,波斯匿王为超荐其父王,特地在宫中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斋宴,准备了丰盛的美味佳肴,并亲自到佛的住所恭迎佛陀及与会的诸大菩萨赴宴。其时,舍卫城中的许多长老居士也同时设斋,请四方僧人吃饭。大家都热切地等着佛陀及诸大菩萨前来接受供养。那天,当佛令文殊菩萨率领与会的诸大菩萨及阿罗汉前去赴宴时,只有阿难一人因在此之前就应邀到别的地方去了,未能参加这次的斋宴。 阿难这次出游,既无上座比丘陪同,又没有亲教师同行,只是独自一人,回来那天,正好是波斯匿王在舍卫城宴请佛及诸大菩萨,故无人献斋供食,只好托钵沿街乞食,阿难心想,这次沿街托钵,但以施食者为斋主,不论其所施之食是秽是净,也不论施主之贫贱富贵,是尊贵的刹帝利也罢,是贫贱的旃陀罗也罢,一概平等行乞,让他们都有种福修善的机会,圆成他们的无量功德。阿难知悉佛曾呵斥须菩提和大迦叶身为阿罗汉,行乞时心仍存有舍贫就富和舍富就贫之差别,十分钦敬佛陀的无量慈心和平等胸襟,从而避免了诸多无端猜疑和诽谤,广度一切众生。想着想着,不知不觉已走到城边,于是阿难整肃仪容,严记乞食之清规,徐步进城。 进城以后,阿难不分贫富贵贱,沿街托钵,不料经过一娼妓之家,有一摩登伽女使用幻术,趁阿难迷迷糊糊时将他掳入寝室,之后百般诱惑、抚摩,使阿难如醉如痴,眼看就要毁戒失身,阿难心虽恐惧,但已身不由己,只好默默祈求佛陀救护。佛陀已知阿难被幻术所迷,因此用斋之后,立即赶回精舍,波斯匿王和众大臣及诸长老居士也跟着佛陀回到精舍,十分希望能够聆听佛陀为他们开示说法。此时,佛陀头顶放射出无量光明,光中生出千叶宝莲,有诸多化身佛结跏趺坐于莲花之上。随之,佛念起神咒,并敕令文殊师利菩萨持神咒前去救护阿难。摩登伽女的幻术哪能挡得住佛陀的神咒?顿时就失效了,阿难此时也清醒了,文殊菩萨就把阿难和摩登伽女一起带回佛的住所。 阿难见到佛陀后,顶礼痛哭,懊恨交加,自己向来自恃广记多闻,不肯用心修行,不料竟有今日之难,于是恳请佛陀慈悲开示,为大家说说十方如来所以证成佛果及修习止观之最基本的方便法门。其时,在座的众多菩萨及十方大阿罗汉、辟支佛等也一起恳请佛陀慈悲开示,并围坐在佛陀的四周,恭敬地等待着聆听佛法。 佛告诉阿难:“你与我是同一血统,情同手足,当初你是看到佛法有何殊胜之处,所以决定舍去世间的恩爱,跟着我出家修行?”阿难对佛说:“我当初看到如来三十二种相好庄严,世间无与伦比,身体如同琉璃,晶莹剔透,我私下就想,此种庄严殊胜之相,绝非世间爱欲所生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世间爱欲所成肉身,粗浊腥秽,不能成就如此清净莹洁、庄严妙好之相,所以十分渴望跟随世尊出家,修习佛法。”佛说:“善哉!阿难。你们应该知道,一切众生,从无始以来,其所以会一直在六道中轮回,在生死中流转,就是不懂得自己都有一个本来清净、毫无染着且常住不变的真心,因而常常虚妄臆想,导致种种假相幻影并把这种种假相幻影误当作真实。你现在既然想修习这无上菩提正道,欲证见自己本来之清净本性,那就先如实回答我以下所提出的问题:十方如来,同出一道,都是以直心超越生死。正因为心直言直,表里如一,自初发心,至证成妙果,始终没有任何迂曲不实之态度。阿难,我现在问你,你说你决定信奉佛法,是因为看到如来三十二种相好庄严,那么,你当时是用什么去看的?爱慕之想又是从何而起的呢?”阿难回答道:“是以我之心目去观想的,因亲见佛之三十二种相好,故心生爱乐,因而决定舍去世间的恩爱,脱离生死苦海。”佛告诉阿难:“正如你所说的,见庄严相好而生爱乐,乃因于心目,如果不知道心目之所在,就不能弃除遮盖和蒙蔽心性的烦恼尘劳,这有如一国之王,因受贼寇侵扰,发兵征讨,首先当然应该知道贼寇之所在,一切凡俗众生所以在六道中轮回,在生死中流转,就是由于世俗的心与眼在作祟,我现在问你,你可知心与目之所在?” 阿难对佛说:“世尊,一切世间的十类众生,识心都位于身体之内,至于眼睛,就连世尊之青莲花眼,也长在脸面之上,我的肉眼,自然是长在面上,而能观的识心,实居于身体之内。” 佛告诉阿难:“你现在坐在如来讲堂内,你看祇陀林现在何处?”阿难答道:“世尊,此庄严清净之大讲堂,是在给孤独园中,那衹陀林是在讲堂之外。”佛说:“阿难,你在此讲堂中看见了些什么呢?”阿难答道:“我在讲堂中首先是看见如来,再者是看见与会诸大众,再往外望,才看见园林。”佛说:“阿难,你是从哪里去望见园林的?”阿难答道:“世尊,此大讲堂,门户开阔,所以我在讲堂中一眼就可以望见园林。” 其时,世尊当着与会的诸大众,伸出金色手臂,抚摸着阿难的头,告诉阿难及与会诸大众:“有一种三摩提,名大佛顶首楞严,乃三昧之王,它总摄一切修行法门,是十方如来脱离生死苦海,证得涅槃圣果的康庄大道,你欲修习佛法,现在就专心细听。” 阿难向佛顶礼,伏身领受教旨。 佛告诉阿难:“你刚才说,因为门户开阔,你身在讲堂内就可以远眺园林,但是,会不会也有一些人,身在讲堂之中,只看到堂外的园林,却看不见如来呢?”阿难答道:“身在堂中,看见堂外的园林,却看不到堂内的如来,绝不会有这等事。”佛说:“阿难,你就是这样的人,若是你能知能觉的心实在身内,就应该先见到身内的东西,后看见外物。确实有许多人,先见身内之物,后见身外之物,纵使不能看见体内之心、肝、脾、胃,但爪生发长,筋骨轮转,血脉跳动,也大体能知晓。如果确实不能内知,那又如何能够外知呢?!所以应该知道,你所说的能知能觉之心位于身内,是没有道理的。” 阿难稽首并对佛说:“我听了世尊这么一说,明白了心识实在身外,不在身内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这有如灯烛,燃于室内,必然先照室内,再从其门窗,照及室外、庭院。一切众生,不见身内,独见身外,这有如灯光位于室外,不能照及室内,这是很浅显、很明白的道理,应该不会有错误吧?!应该与佛所说的义理是一致的吧?!” 佛告诉阿难:“这与会的诸比丘,刚才跟从我到舍卫城乞食后回到祇陀林来,我今已用过斋,你问问在座的众比丘,是不是一人吃饭,其他的人也都会饱呢?”阿难答道:“不会的,世尊。为什么呢?在座的众比丘,虽然都是阿罗汉,但各自有自己的身体,怎么一人吃饭,能令众人皆饱呢?!”佛告诉阿难:“如果你的能知能觉之心确实在身外,身与心互不相干,则心所知者,身不能觉;身所觉者,心不能知。我现在把手让你看,你用眼看见我的手后,你的心是否也同时感觉到了?”阿难答道:“是的,世尊。”佛再告诉阿难:“既然你眼见我手时,心能同时感觉到,怎么能说心在身外呢?!所以应该懂得,你刚才所说的能知能觉的心位于身外,是毫无道理的。” 阿难对佛说:“照世尊这么说,因为不能自见,故心不在身内;同时,身与心又能相互感知,所以,心不在身外。那么,心在何处呢?我经过反复思考,知道心在什么地方啦。”佛问阿难道:“在什么地方呢?”阿难说:“此能知能觉之心,既不知内,却能见外,我以为它一定是处于眼根之内。比如有人用琉璃碗盖住双眼,虽然眼睛被遮住了,却照样能够看到外面的东西,因心处于眼根之内,故随着视线即能感知外物而生分别知见。又因为这能知能觉之心,潜藏于眼根之内,故不能知见身内;而眼又如琉璃,透明而无障碍,故能分明见外。”佛反问阿难:“如果像你所说的,心潜藏于眼根之内,而眼如琉璃无障碍,当用琉璃罩住眼睛的时候,眼睛照样能够看见外面的山河大地,试问,此时可以同时看见罩在眼上的琉璃吗?”阿难答道:“是的,世尊。当人们用琉璃罩住眼睛的时候,可以同时看见罩住眼睛的琉璃。”佛再问阿难:“你说心潜藏于眼根之内,而眼又如琉璃,当你望见外面的山河大地时,也能同时看见眼睛吗?如果能同时看见眼睛,眼睛又成为所看之境,而不是能看之根,心又怎会与它同时产生分别知见呢?!如果不能同时看见眼睛,怎么能说此能知能觉之心是潜藏在眼根之内,如与琉璃相合呢!所以应该知道,你所说的心潜藏于眼根之内,是毫无道理的。” 阿难又对佛说:“世尊,经您这么一开导,我现在又在这么想:一切众生的身体,肝等腑脏在内,而眼耳鼻等器官在外。腑脏等藏于体内则暗,眼根等处于外则明,就如现在我面对世尊,一开眼就看见一片光明,此为见外;如果把眼睛闭起来,就一片黑暗,此为见内,未知这种想法对不对?”佛告诉阿难:“当你把眼睛闭起来时,眼前一片黑暗,此黑暗之境与眼睛是相对应还是不相对应?如果与眼相对应,黑暗就在眼前,怎么能说成是见内呢?!如果眼前的一片黑暗竟能称为内的话,当一个人居于暗室时,没有日月光和灯光,眼前的一片黑暗岂不成为他的腑脏了吗?如果与眼不相对应,眼前的一片黑暗又怎么能见呢!如果离开外见可以反观身中之暗,那么开眼怎么不能看到自己的脸面呢?!如果开眼不能看见自己的脸面,那么能反观自己身中之暗也是不能成立的。如果能够自见其面,那么此能知能觉之心及眼根等,则是处于虚空之中,怎么说成是内呢?!如果真在虚空之中,那就不是你的自体了。如果你一定坚持这种看法,那么,我现在看见你面,我的身体也变成你的身体了。如果离身之眼已有知见,那么,离眼之身自然是没有感觉的了,而如果你一定要坚持身与眼各有自己的感觉,那么应该二者也各有自己的知见,如此说来,你阿难一人之身,当有二体,应成二佛了?!所以应该知道,你所说的见暗名为见内,是不能成立的。” 阿难又说:“我曾听世尊对四众开示说,由于众生心有种种分别,故产生出宇宙万象、一切诸法;又由于有了宇宙万象,一切诸法,故众生心有种种分别。我私下在想,这个能思维分别的自体,即是我的心性,它随着与外境相合而产生,并不是孤立地处于内、外或中间。”佛告诉阿难:“你现在说,心的种种思维变化是由外界引起的,心是随着与外界万象合而有种种知见。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心是没有自体的,既无自体,则应无所合;如果既无自体,又能与外境合,则在十八界外,另有一无自体的十九界,六尘之外,另有一无自体的第七尘。这种说法是不能成立的。如果心是有自体,是随所合处而生的话,那么如果用你的手去触摸自己身体,这种能知感触之心是从内出的呢,还是从外入的?如果是从内而出的,那么应该可以反观身中腑脏,如果是从外入的,应该能够先见到自己的脸面。”阿难不甚明白佛陀所说,辩解说:“见与不见,由眼不由心,今以心论见,似于理不合?”佛说:“如果眼能见,那么你在室内,门乃是室之眼,门能见物否?再如有些已死之人,其眼尚存,应该都能见物,如果其眼真还能见物的话,又怎能叫作死人呢?!还有,阿难,你那能知能觉之心,如果必有自体,是一体呢?还是多体?该心现就在你身内,是全身共有一心体呢?抑或四肢各有心体?如果是全身共一心体,那么你用手指触摸身上一个地方,四肢应该都有感觉,如果四肢同时都有感觉,被触的就不应该有一固定所在,如果触摸的是某一固定之处,那么说全身共一心体的说法就不能成立;如果四肢各有一心体,则是一心多人,哪一体属于你呢?如果说心体遍满全身,那同前面所说被触摸的就不能是身体的某一处所一样,是错误的;如果心体不遍满全身,那么当你触摸头时,应该是头有感觉而足没有感觉,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,所以你所说的心生于与外境相合处是没有道理的。” 阿难又说:“世尊,我曾经亲自聆耳听过您与文殊菩萨等诸大士谈论诸法实相,当时您曾经说过:‘心不在内,亦不在外。’由此我想,心既然不知道体内腑脏,当在身外,但如果心在体外,又不能相互感知。而实际上心既无内知,又与身体能够相互感知,所以,心既不在身内,也不在身外,应该是在中间。”佛说:“你说心在中间,这中间应该有一个确定的处所吧,这个确定的处所又在哪里呢?是在你的身体上呢?还是在你身外某一处所?如果是在你身体上,是在身体的边缘处,还是在身体中;如果是在身体边缘处,就不能说是在中间,如果是身体中,那同上面所说的在内就没有什么区别了。如果是在体外某一处所,那该处是否有所标示?如果没有标示,那与无就没有什么差别;如果有所标示,这也是一个不确定的东西,为什么这么说呢?例如有人在某处立一标示,称此为中,但如果从东边去看,它则是西,就南边去看,它则成北。所标示的物体既是如此不确定,其心肯定是杂乱不堪。”阿难说:“我所说的中,不是指这两种,而是如世尊所说的,眼根之见色尘,乃产生于眼识,眼根有分别之功能,而色尘乃无知觉之物,眼根所以能分别色尘,乃因识生于其中,此不就是心之所在吗?”佛说:“你所说的心如果是在根尘之中,那么它是同时兼有根与尘二者呢,还是不同时兼而有之,如果是同时兼有二者的话,眼根与色尘都有了知觉,这岂不是心物混合?实际上,外尘无觉,而眼根有知,有知与无觉是相对而存在的,怎么能说处于中间呢?!所以说同时兼有二者是不能成立的。如果不同时兼有二者,那么眼就不会成为能知之根,而色也无从成为所知之物,心之体性岂不是没有了着落吗?所以说心在根尘中间的说法是不能成立的。” 阿难又对佛说:“我过去看见世尊同大目连、须菩提、富楼那、舍利弗等四大弟子讨论佛法时曾说,此能知能觉的分别心,既不在内,也不在外,更不在中间,没有任何处所,也不执着于任何事相,能不能说,心就是一无所著呢?”佛说:“如果你所说的,心体一无所著,是指世间虚空,宇宙万象,诸如水陆飞行诸物象,心都无所著,那么,此心究竟是有是无?如果此心本来就不存在,那么它有如龟毛兔角,仅是假名而已,因而也无所谓著与不著了;如果它本来是存在的,并位于某一处所,所云不住者,是不再住于其他物象之上,实际上它本来就是有著了,又怎能说无著呢?如果完全没有心相概念,那自然就是无著,一有心体的存在,它就一定有所著,怎么会是无著呢!所以应该懂得,认为不著一切名为心或者说心不著一切都是错误的。” 此时,阿难从座中站起,偏袒右肩,右膝跪地,合掌礼拜,恭敬地对佛说:“我是如来最宠爱的小弟,承蒙佛陀慈悲关爱,得以出家修习佛法。出家后,又依恃佛陀之爱怜而娇惯自己,只图多闻广记,未能精进修行,所以未能证得无漏圣果,没有能力折服娑毗罗咒术,为其魔力所迷惑,几乎陷溺于淫舍之中,这是我不懂得真心实际所造成的。唯愿世尊慈悲开示,为我等指示真心所在的奢摩他正定之路,使一切众生,包括那些善根断尽之辈,都能抛弃一切邪见,归心佛法。”说罢,阿难五体投地,虔诚礼拜,与会诸大众也都以仰慕诚敬之心,渴望着聆听佛陀的教诲。 其时,佛陀从其面门,放射出种种光芒,有如百千日光,普照诸佛世界,大地出现六种震动,十方国土,一时皆现佛之威神,佛以其神通,令众多国土合成一世界。在此一大世界中,一切大菩萨,都在其所在国度,合掌礼拜,恭敬聆听。 佛对阿难说:“一切众生,从无始以来,不识本心,而生种种颠倒妄想,由惑造业,由业招果,业、因、果三者循环不息。许多修行者,之所以不能成就无上菩提,或者只能证果声闻、缘觉,有的更是堕入外道、诸天乃至成为魔王及诸魔眷属,就是因为不懂得两种根本,而盲修傻炼,这有如欲煮沙成饭一样,纵使经历尘沙劫数的修炼,也难成正果。 “那么,是哪两种根本呢?阿难,一者,就如你现在一样,以攀缘心为自心性,实际上,这正是一切众生在生死中流转而不得解脱的根本。二者是一切众生无始以来本具的菩提自性,也就是你及一切众生本自具有的妙明心体,此心体原本清净,毫无染垢,但因众生不守自性,随缘而起妄想,并执着于种种妄想,反把此妙明本心遗弃了,因此虽然终日修行,但始终不能觉悟,结果当然只能堕入诸恶道中。 “阿难,你想知道正定之路,希望脱离生死苦海,我再问你一个问题。”——其时如来把手臂举起来,并屈指为拳,对阿难说:“你看见这个了吗?”阿难回答道:“看见了。”佛又说:“你看见什么啦?”阿难说:“我看见如来举臂屈指为光明拳,照耀我的心目。”佛说:“你用什么见?”阿难说:“我和与会诸大众都是以眼而见。”佛又告诉阿难:“你现在回答我,如来屈指为光明拳,耀你心目,你以眼睛得见,但你又以何为心,得知这就是光明拳?”阿难说:“世尊你现在询问我心之所在,我便极力进行推究思考,我以为这个能推究思考的就是我的心。”佛听后遂训斥阿难道:“咄!阿难,此不是你的心!”阿难大吃一惊,立即起座,并合掌对佛说:“这不是我的心,又叫作什么呢?”佛对阿难说:“你所说的心,实是因六尘幻相所生起的妄想,正是此颠倒妄想,障住你的妙明真性,使你从无始以来直至今生,一直认贼为子,失却你的妙明本心,才使你枉受轮回之苦。”阿难对佛说:“我是佛陀宠爱之弟,因为对佛陀心生热爱的缘故,才随着佛陀出家;我不但是以此心恭敬供养如来,而且自从出家以来,经历无数国土,也是以此心去事奉诸佛及诸善知识,乃至发大威猛,去做一切难行之事,也是用的此心;纵使诽谤佛法,或永断善根,也是此心所致。如果说这不是心的话,我岂不成了无心之泥塑木雕?离开此一能知能觉的心,我再没有其他的心了,现今如来说这不是心,实在令我惶恐不安,就连在座的诸大众,对这也是大惑不解啊,唯愿世尊慈悲垂示,开导我等未悟之辈。” 此时世尊为了开示阿难及与会诸大众,令他们都入无生法忍,于是就在狮子座上用手抚摩阿难的头,并说:“如来常说,一切诸法,唯心所现;一切因果,乃至大至整个大千世界,小至微尘,也都是因心而成体相。阿难,世间一切诸法,乃至缕结、草芥,归根结底都有其体性,即便虚空,也有其名称,何况那清净妙明之真心,它乃是一切诸法的本源,怎会反而无自体性呢!如果你坚持认定这个能知能觉的分别心就是妙明真心,那么,此心应该是远离一切色、香、味、触诸妄尘的,自有完全的体性。但是,你现在听我说法而心有所思虑,此思虑之心乃是因声而起的。即便摒除一切见闻觉知,让心处于一种幽闲寂静的状态,这仍然属于外缘六尘之独头意识,而非本自具有的妙明真心。我不是一定要你承认那个能知能觉的分别心不是真心,但你应该对那个心仔细揣摩,如果离开了前面所说的六尘境相,它仍存在觉了知性,那它就是真心;如果离开了六尘境相,其觉了知性即不复存在,那就是对应于六尘的虚幻存在,而不是真心了。六尘是迁流不息、变化无常的,当六尘变灭时,此分别心即不复存在而成为一种徒具假名的龟毛兔角,其时你的法身也不复存在,又有谁去修证无生法忍呢?!” 当时阿难及与会诸大众都觉得佛陀所说很有道理,而自己原来所持的看法确实是错误的,大家一时都默默无言。佛又对阿难说:“世间一切修习佛法者,有的虽然已修得九种禅定,但仍未能灭尽一切烦恼,达到阿罗汉的境界,因为执着此作为生死根本的分别妄想,误以为真实,所以眼下你虽然多闻广记,但难成圣果。”阿难听了佛陀这些话后,再次悲伤痛哭,随后五体投地,合掌长跪对佛说:“自我发心跟从佛陀出家以来,心里就经常有这样一种想法,依恃佛之威神,即便我不精进修行,如来也会惠赐我三昧定力,殊不知身心是不能相互替代的。我失却了本来具有之妙明真心,因此虽然出了家,心仍未入道,这有如离开了父母的穷孩子一样,今天我才懂得,虽然能多闻广记,如果不潜心修行,同孤陋寡闻者是一个样的,这有如整天谈论山珍海味、美味佳肴,但终究填不饱肚子。世尊,我等现时为烦恼障和所知障所困,实在不懂得本具湛然寂照的妙明心性,唯愿如来慈悲垂示,开发我等妙明真心,开启我等道眼。”其时如来从胸前卍字,涌出无量宝光,其光耀眼异常,有千百种颜色,一时普照十方微尘、诸佛世界、一切宝刹及诸如来顶,随后又照及阿难及与会诸大众,这时佛告诉阿难:“我现在为你等宣讲大法,也使十方世界一切众生发现自己本具之微妙本性和妙明真心,开清净道眼。” 佛说:“阿难,你现在先回答我这样一个问题,你说你看见了光明拳,此拳是因何发光?如何能成拳的?你又为何能看见?”阿难回答道:“因为世尊全身都如同金光灿灿的阎浮提金,光艳无比,如大宝山,这是由清净所生,所以世尊的拳也闪闪发光,我是以眼见此光明的;再者,世尊把五指握成拳状,所以有拳头之相。”佛告诉阿难:“我今日如实告诉你,所有有智慧的人,大都需要藉助譬喻,方能开悟。阿难,比如此拳,如果没有我的手,就不能有这个拳头,如果没有你的眼睛,也不会有你之所见,用你眼根,同我的屈指成拳比,二者相类吗?”阿难说:“是的,世尊,如果没有我的眼睛,我也就一无所见,如来如果没有手,也就不可能屈指成拳,因此,二者之道理是相类的。”佛告诉阿难:“你说二者道理相类,其实不然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这有如无手之人,无论如何也握不成拳,但对于盲人来说,则不是全然无所见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不妨在路上问问那些盲人,问问他们:‘你们能看见什么?’那些盲人一定回答说:‘我眼前只看见一片黑暗,别的什么也看不见。’这样说来,是眼前的尘境自暗,见性又何亏缺呢?”阿难说:“那些盲人只看到眼前是一片黑暗,怎么能说有所见呢?”佛告诉阿难:“那些盲人没有眼睛,看到的只是眼前一片黑暗,这与没有眼疾者处于暗室之中,眼前也是一片黑暗,二者是有区别,还是没有区别?”阿难回答道:“是的,世尊,处于暗室者只见眼前一片黑暗,与那些盲人只看到眼前一片黑暗,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。”佛说:“阿难,若那些盲人,原本所见只是一片黑暗,假如有朝一日,忽然眼明,就能见到种种颜色,如果说这算是一种眼见的话,那么那些没有眼疾之人,虽在暗室中也只见一片黑暗,但如果忽然灯亮,也能看见各种物品,这种见大概可以称之为灯见了。如果这称做灯见,灯既能见,自不应称之为灯了;再者,既称为灯见,又与你有什么相干呢?!所以应该懂得,灯虽能显色,但不能见色,能见色者,是眼非灯。同样,眼也只能显色,不能见色,真正能见色之见性,是心不是眼。” 阿难及与会诸大众听了佛陀这一番教诲,虽然大家默默无语,但心中仍未开悟,还希望如来再慈悲开示,因此大家清心合掌,等待着聆听佛陀的教诲。其时世尊伸手展指对阿难及与会诸大众说:“我当初成道于鹿野苑,为阿若多五比丘及诸四众说:‘一切众生,所以不能成就菩提及证得阿罗汉果,都是由于妙明真心为客尘烦恼所覆盖。’当时曾在场现在又在座的悟者们可以说一说,当初是因何开悟而证成圣果的?”其时憍陈那站起来对佛说:“我们这些资深的佛弟子,所以能在诸大众中独得解名,都是从‘客尘’二字悟入并证成圣果。世尊,这有如路上行客,投宿旅馆,在旅馆中食宿之后,又整装上路,不会老滞留在旅馆中,如果是该房子的主人,就不会食宿后就考虑上路的事。可见,短暂逗留的,是‘客人’,长期驻留的是‘主人’,就其不住者,名之为‘客’。又如雨后新晴,阳光照入隙缝之中,只见滚滚尘埃,但虚空则寂然不动。可见,虚空是澄寂的,而尘埃飘动不止。就其飘动不止者,名之为‘尘’。”佛听了憍陈那的话后说:“是的。”随后如来当众中屈五轮指,屈后复伸,对阿难说:“你现在看见了什么?”阿难说:“我看见世尊之手掌,当众又开又合。”佛对阿难说:“你看见我的手当众开合,究竟是我的手有开有合,还是你之所见有开有合?”阿难答道:“是世尊的手自开自合,并非我的见性有开有合。”佛说:“此二者究竟是谁动谁静?”阿难说:“佛之宝手在动,而我的见性,静相尚不可得,哪来动静?”佛说:“确是这样。”随后如来于掌中飞出一束金光,落在阿难右边,阿难遂回首右顾;如来又放一光,落于阿难左边,阿难随即回首左盼。佛就对阿难说:“你的头今天为什么老是左右晃动?”阿难说:“我看见如来手中的光一会儿落在我的右边,一会儿落在我的左边,所以左顾右盼,头就晃动不已了。”佛对阿难说:“你看佛光,头左右晃动,究竟是你的头在左右晃动,还是你的见性在动?”阿难答道:“是我的头在晃动,而我的见性,连止之相都不存在,哪来的晃动呢?”佛说:“是这样的。”随后如来对与会诸大众说:“你们如果已经懂得所谓‘尘’者,就是晃动不止的,所谓‘客’者,就是迁流不居的,就如阿难的头,晃动不止,而见性并无动静;再如我的手在不停地开合,而见性并无屈伸。既然如此,为什么还是经常以那些变幻无常、迁流不息的东西为实身、实境呢!总是这样念念生灭,遗失本性,颠倒行事,认物为己,致使自己陷溺于生死轮回之中呢?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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