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||
密勒日巴尊者传
晋见马尔巴上师
那时尊者密勒日巴,对听法的弟子说完上面的故事之后,就对弟子们说道:“我就是这样为了报仇而作黑业的!” 惹琼巴问道:“上师,你说过先作黑业,后作白业,白业只有正法。尊者!您是以什么因缘得遇正法的呢?” 密勒尊者说: “我渐渐对于放咒和降雹的罪恶,起了后悔之心。要想修正法的心念,一天比一天的强烈起来。常常白天不想吃饭,夜晚睡不着觉;走时想坐,坐时想走;对所犯的罪恶,十分后悔,因此厌世之心,常常涌上心头。但是又不敢说想修正法的话,总是在想:‘上师这里,有没有修正法的机会呢?怎样办才好呢?’ “正在这样不断苦想的时候,遇到下面这件事:原来上师有个很好的檀越(就是施主)。他的家产富足,对上师的信心很好,恭敬承事上师不遗余力。不知怎地忽然得了重病,盼上师为他加持祈祷,请上师到他家里去。 “过了三天,上师青白色的脸上,带着苦笑回来了。我就问上师说:‘师傅!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啊?为什么老是这样苦笑呢?’ “上师说道:‘世间的一切都是无常。昨天晚上,我那个最好的最有信心的施主死了。因此,唉!我对这个世界就起了悲哀之心哟!我这个老头子从青年时代到现在白了头的暮年,一直在做咒术、诛法、降雹三种作业。你这个弟子虽然是年轻,和我一样,也犯了咒术和降雹的大罪恶,这笔帐将来恐怕也是要算在我头上的!’ “我心中生出了疑问,便问上师说:‘我们所杀的那些有情,上师难道不能够使他们生兜率天(弥勒菩萨所居之净土,西藏修弥勒净土的人颇多)或解脱吗?’上师说:‘有情的自性就是法性,在理趣上,原有这样可以令他们生兜率天和解脱道的说法,这种仪轨修法我也知道,但是这些不过只是解说文句,事实上真正能够使他们得救获解脱的,一个都没有。从现在起,我要修习对自他二利都有实效的正法。你来教导我的徒众好了,以后我要引导你到兜率天及解脱道去。或者,你去修正法,做我生兜率天与解脱道的引导者。你求正法所需要的东西,我都供给你。’ “啊!当时我听了,心里多么高兴啊!我日夕渴望着的事竟要实现了,连忙对上师说:‘我愿意去修正法!’上师说:‘你的年纪轻,精进心与信念也强,那么就请你一心一意的去修正法罢!’ “上师就忙着替我准备行装,把宁哦出产的毛布与藏片装在一匹马上,连马一起送给了我。告诉我:在察绒那地方,有一个雍登喇嘛尊者,这位老人家,通达正法大圆满(红教所传的无上心地法门)教授,是一位得了成就的上人;你到他那里去修习正法好了。我拜别上师和师母,来到察绒那,看见了雍登上人的太太和几个徒弟,他们对我说:‘这就是雍登喇嘛的本庙,但是上人现在却在宁拓惹弄的分庙里,不在此地。’我对他们说:‘我是雍同多甲喇嘛派来的,请你们派一个人领我去见上人。’又把来历详详细细的说明了,上人的太太就派了一个喇嘛领我去。到了宁拓惹弄,拜见了上人,我把毛布和藏片一起献上说:‘我是从上方来的,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,请您慈悲,传我一个今生解脱轮回的法门。’ “上人说道:‘我的成就大法:根,本性殊胜;道,获得殊胜;果,使用殊胜;昼思维,昼成就;夜思维,夜成就;根基好的,有宿因善根的人,无思维的必要,闻法即解脱。我就把这个法传给你吧!’于是上师就为我灌顶(密乘传法,即为灌顶),又授给了我口诀。那时我暗想:从前我修咒术的时候,只修了十四天就有了效应,降雹法只修了七天就得了成就。现在上师传给我比咒术和降雹还要容易的法,昼思维,昼成就;夜思维,夜成就;有宿善者闻法即成佛,无思维的必要,我能够遇此大法,自然也是有善根的人。因此生起我慢,全不思维修习,人与法相离。 “这样过了几天以后,一天,上人来看我,对我说道:‘你说你是上方来的大罪人,这话真不错。我的法,也稍为夸大了一点,我不能引导你,你现在立刻到罗白来克的扎绒地方,去依止印度大行者那诺巴的亲传弟子,至尊译经大师——马尔巴尊者。他是新派密宗的行者,得了三种无分别的大成就者;他与你前生有缘,你去好了!’ “我听见译经王马尔巴译师的名字,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,全身的汗毛直竖,眼泪如潮水般的涌出,生起了无量的欢喜虔诚和无比的信心。 “我带着旅行的食粮与上师的介绍书信,就动身上路了。一路上老是想,恨不得马上会见上师才好。 “在我要行抵扎绒的前一天晚上,马尔巴上师梦见大善巧者那诺巴上师降临灌顶,那诺巴尊者给了马尔巴上师一个五股琉璃金刚杵,在杵的尖端上,略微沾有一些尘垢;另外又给了一个盛满了甘露的金瓶子,说道:‘你拿这个瓶子里面的水来洗净金刚杵上的尘垢;把金刚杵高悬在大幢之上,上令诸佛欢喜,下令众生获益,这样就能成就自他二种事业。’言毕逝去。马尔巴上师就依照尊者的话,用瓶中的甘露洗净金刚杵,把金刚杵放在大幢之上,金刚杵忽然大放光明,普照三千大千世界。光明照在六道众生的身上,消除了所有的痛苦和悲哀。众生快乐踊跃,向马尔巴上师和大幢顶礼;恒河沙数无量诸佛都向着这个大幢开光(就西藏佛教一般习俗言,开光者即诸佛亲自降临加持祝福)。 “上师早上醒了以后,心里非常高兴,正在思量夜间的梦。却见师母慌慌忙忙的跑来说道:‘上师!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北方乌金刹土来了两个年轻的美女,手里捧着一个琉璃的宝塔,上面稍为有一点尘垢。她们对我说:‘这是上师那诺巴的意旨,要你把这个塔开光以后放在山顶上。’你就说:‘既是那诺巴上师的意旨要我开光,我当然是要做的。’于是你就用水洗净了宝塔,又开了光,把宝塔放在山顶之上,宝塔忽然放出了如日月般无量的光明,光明中又化现出无数的宝塔来。我做了这样的一个梦,上师你看这个梦有什么意思呢?’上师听见师母说了这个梦以后,知道师母的梦与他自己做的梦完全相合,心里虽然非常高兴,但是表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说:‘梦都是幻想无实的,我也不知道你的梦有什么意思。’接着又说:‘今天我要到地里去种田,你给我准备一下!’师母说:‘像您这样一位大上师去做这种事,别人会笑话我们的!请您还是不要去吧。’上师不听,又吩咐说:‘给我拿一坛酒来,我还要招待今天来的小客人!’上师带着酒,拿了工具,下田去了。 “马尔巴上师到了田里以后,先把酒坛子埋在地下,用帽子盖起来,锄了一会儿地,就坐下来,一面休息,一面喝酒。 “那时,我已快到罗扎乌谷(罗扎乌谷即罗白来克扎绒之简称)的边缘了,沿路到处向人探听至尊马尔巴大译师住处,不料竟是连一个听说至尊马尔巴译师这个名字的人都没有遇到。等我走到要看得见罗扎乌谷的一个十字路口时,遇见了一个人,我又问了他一遍,他说:‘马尔巴,倒有这么一个人,可是至尊马尔巴大译师却没听说过!’‘那么,罗扎乌谷到底在什么地方呢?’他指着对面的山谷说:‘罗扎乌谷倒不远,就是对面那个地方!’‘谁住在那儿呢?’‘马尔巴就住在那儿!’‘他还有别的名字吗?’‘有人叫他马尔巴,也有人叫他马尔巴上师!’于是我知道这一定就是我急于要寻访的马尔巴上师了。 “我又问他:‘这个山坡叫什么名字呀?’‘此地叫做法广坡!’我心里想,在法广坡上看见了上师的住所,缘起非常好!心里很是高兴,一面走上来,一面又向人询问。走不一会儿,遇见了一群放羊的人,我又问他们马尔巴译师住在哪里?一个老头子说不知道;其中有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小孩子,穿的衣服很讲究,口齿也很伶俐,对我说道:‘喂!你大概是说我的父亲吧!我父亲把家产都卖光了,换成金子,带到印度去,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长页子的经书回来。他一向不种地的,今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,在那边田里种起地来了!”我心想大概不会错了,但是又疑惑,怎么大译师会自己种起地来呢?一面思忖,一面走着,忽然看见路旁田里面,有一个身材魁伟健壮的喇嘛,生就一双大眼睛,眼光炯炯的在那儿锄地。我一看见他,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愉悦,在不可思议的快慰热情中,忘记了现世的一切。过了一会儿才苏醒过来,我就走到这喇嘛的面前问道: “‘有没有一个印度那诺巴大师的徒弟马尔巴译师住在这里啊?’ “这个喇嘛把我从头上到脚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很久,说道: “‘你是谁?你找他干吗?’ “我说:‘我是后藏上方的一个大罪人,马尔巴的名气很大,我是到他这里来学法的?’ “喇嘛说:‘我一会儿带你去见他好了,你快替我锄锄田吧!’ “说着就把帽子拿开,把地下藏着的酒坛拿起来,尝了尝酒,好象很好吃的样子。尝完了酒,他把酒坛放下就走了。 “他走了之后,我把酒坛拿起来,一咕噜把酒都喝光了;随着我就锄田。不一会儿,刚才放羊人群中的那个穿得很漂亮很伶俐的小孩跑过来对我说:‘喂!上师叫你进去呢!’我说:‘我要先把这个田耕完了再来,刚才那个人帮我去传话给上师,我也一定要替他把田耕完才对,请你先通禀一声说我马上就来了!’我就一口气把田全部都耕完了。以后这块田就叫做顺缘田。 “耕完了田,小孩子就带我去见上师。刚才我见到的那个肥壮的喇嘛坐在一个铺有三层厚垫子的高座上,座上刻有金牛星和大鹏鸟的花纹。他好象刚刚洗完脸似的,但是我仿佛还看得见他的眼毛上有一点灰尘;他肥胖的身体,坐在那里正好一大团,肚子胖胖的凸了出来。我打量着,这就是刚才种地的那个人呀,马尔巴在哪里呢?于是就东张西望的到处看。上师就笑着说: ‘这小子是真的不认识我啊!喂!我就是马尔巴,你磕头吧。’ “我就恭敬的顶了礼,说道:‘我是藏地来的一个造了恶业的大罪人,我以身、口、意都供献给上师;请上师给我衣食和正法,并请慈悲赐我‘即身成佛’的法门。’ “上师说道:‘你是个大罪人,管我什么事?罪业是不会到我的头上来的!而且又不是我叫你去造业的!喂!你究竟造了些什么业呀?’ “我就把过去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。 “上师说:‘哦!原来如此!把身口意都供养上师倒是应该的,可是我不能又给你衣食,又传给你法!要么给你衣食,你到别处去学法;要是传你法,你就得到别处去求衣食去。这两样只能给一个,你好好的选择一下好了。再者,我就是传给你法,也不一定是今生就能成佛,这是完全要靠你自己的精进的!’ “我说道:‘我是到上师这儿来学法的,衣食我另外想法子去。’说完了,我就拿着一本经书到佛堂里去。 上师看见了说:‘你的书拿到外面去,我的护法神嗅了你的邪书气说不定会打喷嚏的!’我诧异地想:上师大概已经知道我的书里面有咒术和诛法了吧! “上师让了一间房子给我住。我在里面住了四、五天,做成了一个放东西的皮口袋;师母又给了很多好吃的东西,待我非常的好。 “为了供养师傅,我就在罗扎乌谷到处去要饭,讨来了二十一升麦子。用十四升麦子买了一个毫无破损锈烂的四方形的大铜灯;用一升麦子买了肉和酒;把其余剩下来的麦子都装在我自己做的皮口袋里。又把大铜灯捆在口袋上面,背着走回来。背到上师的住宅前时,身体已经疲惫不堪;扑通一声,把东西从背上拿了下来。满满的一口袋麦子的份量很重,把房子都震动了。上师正在吃饭,马上出来看,瞧见是我,就说道:‘这个小子,气力倒真不小啊!喂!你是不是想把我的房子弄倒,压死我呀!真混帐!快点把口袋拿出去!’说着提起脚就踢我。我只好把麦子拿到外面,心里暗想:这位上师真不好惹啊!以后总得好好的谨慎侍候才是。但是心里却并没有起一点不满意的心思或邪见。 “我向上师顶礼,把买来的大铜灯供养给上师。上师手里拿着铜灯,闭着眼默思了一会儿,不禁流下泪来。他很欢喜、很感动的说道:‘缘起太好了!这是供养大梵学者那诺巴上师的。’上师结印作了供养之后,用棍子把铜灯敲了敲,铜灯发出铿铿的声音来。上师把铜灯拿到佛堂去,在铜灯里装满了酥油,装好灯心,把灯点了起来。 “我心里很着急,急于想求法,就跑到上师的面前请求说:‘请上师就传给我大法和口诀吧!’ “上师说:‘由卫藏要到我这里来学法的徒弟和信士很多,但是蜀大和令巴地方的人捣乱,常常抢劫他们,不准他们送食物和供养给我。现在我要你对这两个地方下冰雹,要是成功了,我就传法给你!’ “为了求法,我就又一次的使了降雹术,果然是成功了。我又回到上师面前来求法,上师就说:‘你不过下了两三块冰雹,就想要得到我从印度苦行得来的正法吗?如果你真要想求法的话,那么,让我告诉你:卡哇地方的人们曾打我的徒弟,一向专门跟我作对,你要真是有厉害的诛法,你就应该放咒来咒他们;成功以后,我就把那诺巴上师传下来的即身成佛的法传给你。’无奈,我又开始放咒了。不久,卡哇地区果然起了内乱,杀死了很多人,与我们作对的都死了。上师看见我的咒术真的灵验了,就说:‘人家说你的诛法厉害,咒力很大,倒不是假的啊!’自此,上师就呼我为‘大力’。 “我再次又向上师请求传正法,不料上师大笑道:‘哈!哈!哈!你造了这么样大的罪,还要想我把这个不惜身命到印度,用黄金供养上师的口诀,空行母的心要,轻轻易易的给你吗?就是开玩笑,也未免开得太过了。再说,你这善使诛法的人,今天若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人,恐怕你早就把他杀掉了。好!现在你要是能把蜀大、令巴的收获恢复,卡哇杀死的人都弄活,我就给你传法,否则你就不要在我这里住了。’将我痛骂了一场。我失望已极,放声痛哭,师母看我可怜,就跑过来安慰我。
| ||
|